第107章

  在夏木灯里望过去的时候，他也恰好抬头，视线精准无误地捕捉到她的方向，嘴角扬起，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
  咚，咚咚。
  心脏的声音在这一秒无限放大。
  夏木灯里愣愣地凝视着他，直到萩原研二对她挥了下手，才陡然惊醒，手忙脚乱地回了条消息。
  【Akari：等我一下！】
  因为一回家就被LA的关服公告打击到了的缘故，夏木灯里也还没换下衣服，现在稍微一收拾，便能下楼。
  但在离开前，想到了万一被家长——主要是自家老父亲发现，肯定又要被唠叨。她又折返，把钥匙揣在了兜里，确定没人注意自己的行踪，才小心谨慎地下楼，飞快溜出了家门口。
  等在萩原研二面前站定，才松了口气。
  “研二，你怎么…？都这么晚了……”
  复杂而混乱的心情在胸口撞成一团，夏木灯里一时有点难以描述。
  喜悦？紧张？惊讶？依恋？
  ……有点搞不清楚了。
  理智上，她应该小小地责怪他一下，两家间的距离谈不上远，但也绝对说不上近，又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么晚了还特意出门，怎么都称不上理性的行为。
  但感情上……她有点、不，是很开心。
  因为这场突然的来访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已经发现了她低落的心情，并为之立刻采取了行动。
  ……怎么可能，不为此而感到开心呢？
  萩原研二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的问题。
  借着灯光，少年注视了她片刻，伸出手，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角。
  皮肤温热的触感在眼皮上略微停留，因为之前哭过，现在有些微的刺痛感。
  夏木灯里忍不住眨了下眼。
  萩原研二就这么看了她一会儿，没点破什么，也没有过多询问，而是忽然堪称没头没脑地提议道。
  “小灯里，要不要去散散心？”
  ——现在时间已经快要
  接近十点。
  早已经超过了夏木家的门禁时间，如果说大晚上在家门口和男朋友见面说悄悄话，被爸爸看到了肯定会挨唠叨的话，那在深夜和男朋友两个人独自外出……
  从没这么叛逆过的夏木灯里想都不敢想。
  但等反应过来，她已经和萩原研二一起，坐上了夜晚的公交。
  ……像是在私奔似的。
  很少有这种经历的夏木灯里不禁感觉有些刺激，对未知的忐忑和期待占据了上风，一时间冲淡了伤感。
  她捏了捏萩原研二的手。
  “我们去哪儿？”
  “一个很漂亮的地方哦，”萩原研二神神秘秘地对她比了个wink，“那可是我珍藏的美景～”
  见他这样，夏木灯里忍不住莞尔，故意道，“哎？既然是珍藏的美景，这么简单就让我看到没关系吗？”
  “当然不。”
  她只是在开玩笑，可萩原研二却毫不犹豫，回答地异常认真，“正因为是珍藏，才想特意带小灯里去看。”
  更何况……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垂眸，静静地用视线一寸寸描摹着栗发少女的容颜，眸底满溢的情绪慢慢柔和下来。
  公交车载着乘客，在东京灯火通明的街道上行驶。
  很快，夏木灯里就得知了他口中所说的美景是什么。
  那是一处位于繁华的中心商业区边缘的河道支流，站在河岸上，一边是温馨而宁静的居民区，另一边却是热闹而喧嚣的都市夜景。
  粼粼的水面倒映着高楼的霓虹，五颜六色的灯光投射下来，在无风的时候往远方看去，就好像水底也有个五光十色的城市，交相辉映，让人几乎分不清身处何方。
  宽阔而深邃的夜空，与闪烁如繁星的灯光。
  在这里无比和谐地共处着。
  仅仅看着这些，便会不由自主被吸引着沉溺其中，几乎无法回神。
  ……好美。
  夜风悠悠吹来，携着一丝来自河流的水汽，清爽而湿润。
  河边，栗发少女和半长发少年坐在河堤的台阶上，肩膀依偎在一起。
  谁也没说话。
  不知道看了多久，夏木灯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我还以为，研二你会问我发生了什么呢。”
  “小灯里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吧。”
  萩原研二的声音温润而平和，习惯性地带着些笑意，说着，他微微侧身，对她张开双臂，“要抱抱吗？”
  “要！”
  话音升起的同时，栗发少女便已经如同乳燕一般，扑进了他的怀抱。
  她毫无保留、满是依恋地依偎在萩原研二怀中，不留一丝缝隙，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双臂环住了他的腰。
  保持着这个姿势，不知过了多久，闷闷的声音从胸口处传来。
  “……LA，今天发公告，说要关服了。”
  搂在腰间的手臂渐渐收紧，“……我知道的，早晚都会有这一天，但是…果然，还是会难过。”
  不止是游戏。
  人生就是一场不断地面临离别的旅程，无论是游戏还是人都不例外。
  夏木灯里一直都很清楚这件事。
  过去是如此，现在是如此，而未来的她，也将不断地重复类似的经历。
  ……萩原他，会陪在她身边多久呢？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的瞬间，夏木灯里都惊了一下，赶紧在脑海内打消这个莫名钻出来的想法。
  她的脑袋蹭了蹭萩原研二，少年身上的气息很好闻，明明她打听到了萩原家用的洗涤剂牌子，但买回来后用着，怎么都没法和他的一模一样。
  少年宽大温暖的手在她后背安抚性地拍了拍，过了片刻，他犹豫着开口。
  “小灯里。”
  “嗯。”
  夏木灯里含糊着应了一声，大概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毕竟是那么敏锐又体贴的人，应该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吧。
  ……就算能猜到，但还挺想听他怎么安慰自己的。
  少女悄悄竖起了耳朵。
  然后，她就听到他继续说道，“……对不起，其实，我有件事一直瞒着你。”
  ……嗯？？？
  夏木灯里一愣，嗖的从萩原研二怀里退了出来。
  有事瞒着她？什么事？
  要说萩原有没有事是她不知道的……那当然肯定是有的！他们才交往这么短的时间，互相之间还有很多需要了解的地方。
  但会这么专门提出来，是和她有关系吗？
  ……话说为什么要在这种场合下突然提起来啊！
  萩原研二没有阻拦她的起身，但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像是害怕她不听完就直接离开。
  “那就是，喜欢你这件事——”
  他停顿了一下，复又深吸了口气，“……只靠一见钟情的话，是没办法坚持八年的。”
  如果长大后始终没能重逢，萩原研二不知道自己会用多久才能放下会用明亮而坦诚的眼睛，率直地称赞他在闪闪发光的女孩子。
  但在重逢后，他只用了一个暑假，就看清了一件事。
  ……他的喜欢，大概一辈子都只能止步于暗恋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萩原研二不可避免地失落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就走了出来。
  感情这种东西，并非完全不可控的事物。
  失恋而已，他又不是那种喜欢上一个人就死心塌地地吊死在一棵树上的痴情人设。
  就算不能马上放下，但只要试着去做，总有一天，他可以放下这段感情，然后，喜欢上别的人。
  他本来做的很好，一度觉得自己已经成功了。
  尤其十五岁那年，家里突逢意外，修车厂倒闭后，萩原家度过了一段很是艰难的日子。
  萩原研二更没心思去想恋爱之类的了。
  或者说，当时的他已经没心力享受正常的学生该享受的生活了。
  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几乎是初中刚一毕业，勉强达到了可以被允许去打工年纪的他就找起了各种兼职。
  好消息是，虽然年纪还小，但他毕竟聪明又能干，还会看人脸色，不管做什么，都能很快上手，也很容易得到同事和老板的照顾。
  但……
  工作毕竟是工作。
  “辛苦了——萩原，可以下班了。”
  更衣室里，萩原研二脱下厚重的玩偶服，被汗液黏湿的头发沾在脸颊上，很不舒服。
  玩偶服很重，也很热。
  穿着这个工作，一整天下来又闷又累，而且除了身体的疲惫外，和各种游客打交道也很容易心累。
  但……这份工作给的时薪更高一些。
  他年岁不大，能找的兼职很有限，没多少挑选的空间。
  思绪停在这里，萩原研二不再多想，定了定神，草草冲了个淋浴，换好自己的衣服，回家。
  回家后他还得抽空预习高中的课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