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不知道,没听过这名字……哎,我得开走了——交警要看过来哩!”
然后连道别也没有,大叔直接踩下油门了。
看着出租车扬长而去,真让人心情微妙。说不定这回她的预感当真派上用场了,一切都太不顺利了。
“不顺利吗?还好吧。”
甚尔从口袋里摸出鹿岛市旅游观光手册——都不知道他从哪里拿的。
观光手册从何而来,暂时先别深究这个问题了,而且就算问了,他也只能给出一句不那么神秘的“在车站报刊架上随手拿的”。
凭着这本册子,总算找到了最近的租车行。
和出租车司机不一样,租车行可不在意他们要去什么地方玩耍或是探险,哪怕目的地是津头村,工作人员也会笑着附和一句“真是别致的度假地”这种好听话。
从公路驶到乡间小路,根据导航的提示开进窄小山路。繁密的树枝猛得从两侧逼近,愈发阴沉的天色显得像是黑夜。五条怜看了一眼手表,明明现在还只是正午。
这样的昏暗也没有持续太久。狭窄的道路逐渐消失在车轮下,再往前就是人迹罕至的区域了吧。
可能是近乎黑夜的错觉,困意很不合时宜地从五条怜的眼底浮起来了,压得眼皮好沉重,如果不是甚尔猛得踩下了刹车,害得她差点整个人撞到挡风玻璃上,她真的会就这么昏睡过去的。
“啊!”瞌睡虫瞬间消失无踪了,五条怜无比清醒地瞪大了眼,不过脑子好像还没醒过来,“我没睡,我刚才没睡!”
“哦,原来你都要睡着了?我说你怎么这么安静。”
谎话果然一秒钟就被揭穿了。
也顾不得尴尬或者是丢脸了,更加没办法丢出理直气壮实则相当理亏的“你不能乱说”。五条怜的双手捂着脸,用力搓了搓,紧接着才深呼吸了一口气。
刚才的刹车太急了,安全带勒得她的气息都不畅快了。
至于急刹车的原因,其实也昭然若揭,所以根本用不着多问甚尔了。
“怎么有颗碍事的树挡在路中间?”
甚尔下意识按着喇叭,等到尖锐刺耳的声响在空气中炸开时,他才反应过来,无生命的树可不会因为听到警示声就乖乖挪开——在奢望着什么呢。
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很蠢的事情,甚尔自己也忍不住皱了皱鼻子,下车探明路况。五条怜很殷勤地跟上,虽然她也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只会歪着脑袋问他该怎么办才好。
“绕过去吧。”这是他能想到的首选。
四下看看,周围的树木长得茂密,不算纤细的树干之间夹着一层密不透风的昏暗,几乎织成树篱,看着就让人觉得不自在。想要绕过去?貌似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只能走过去了吗?”
五条怜倒是无所谓疲劳一点,反正距离目的地也就只有两公里多的路了,这不是什么无法用双腿丈量的可怕距离。
看着甚尔很郁闷的表情,她又添上了一句:“要不你在车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至于这个“去去就来”要耗时多久,就不好说了。甚尔当然不会同意。
“不是还要我当你的护卫犬吗?”他把车熄了火,咔一下拔出钥匙,丢进口袋里,“我的报酬,别忘了给我。”
“什么嘛,小气鬼!”
五条怜气得冲他吐舌头,当然甚尔不可能把她的这点小表情放在心上,招招手叫她快点跟上来。于是闹小脾气的当事人也没办法再维持这番表情了,揉揉脸,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
乡间小路有点无趣,好在度过最初疲惫的上扬坡道之后,就都是下坡路了——听起来倒算不上是什么很好的意向呢。
远远的,已经能看到津头村的踪影了。
正如事件记录所说,小小的这座村庄被「帐」包裹着。
半透明的这层屏障,看起来很像是切半的黑珍珠,倒扣在大地上,就连穹顶泛着的一层蓝灰色光泽也相似。
而在这层屏障内侧的村庄……抱歉,无法窥见。
五条怜很不争气地在这时候紧张了起来,好在没有慌乱到浑身发抖——否则就太丢人了。
“要回去吗?”
甚尔的询问来得突然,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他在和空气对话。
“怎么样?”他又问。
五条怜很不自在地缩缩肩膀:“可我们都已经到这里了。”
她知道自己说了个很扫兴也很愚蠢的答案,但甚尔并不觉得这个回答有什么。
“正因为我们已经到这里了,所以才要再问问你。就算现在想打退堂鼓,也还是来得及的。”他从被黑暗笼罩的村庄收回目光,“我会带你回家的。”
这话说得太正经了,五条怜想笑。
“这也在保镖的工作范围?”
“当然。”
“谢谢,不过还是算了。”她伸出一个拳头,“我现在充满了自信哟!”
是吗?也许吧。
还是忍不住想起计程车司机说的,津头村是邪乎的空村,说不定会遇到意料之外的危险,不过这种事完全在预料之中。
唯独不希望的,是一无所获。
青空……青空……
天空啊,快点放晴吧。
“甚尔。”
五条怜忽然唤他,甚尔自然是习惯性地“嗯?”了一声。
“你母亲是怎样的人?”
“问这个干什么?”
理所应当的顾左右而言他。
“我好奇。如果不能知道自己母亲的事情,了解一下别人的母亲也挺好的,尤其是你。”她抿了抿唇,“当然,这也不是什么非要被满足不可的好奇心。你要是不想回答,也可以不说。”
甚尔陷入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他依然紧紧握着她的手。
“下次再告诉你吧。”
他只这么说了。
甚尔所说的下次是会是哪次?
如果五条怜是个固执的家伙,她一定会揪着这个问题问个不停,像只麻烦的小老鼠。好在现在她也有足够多的事情需要麻烦,所以仅仅只是沉默地“嗯”了一声,没有再问更多的了。
路途消失在脚下,「帐」看起来却没有越来越近,仿佛他们行过的路途全都化作无物。五条怜觉得此刻的很像是在做梦——这种前进了却没有实际前进的感觉很像是梦境中才会有的。
浮在皮肤表层的燥热感也如同在做梦,说不定他们应该在更加秋高气爽的时节拜访此处的。
五条怜知道风又多么沉闷炎热,可她还是抖个不停,像是被丢进了严冬。
“很害怕?”甚尔问他。
平时他大概会用那种带着几分嘲笑意味的口吻对她说出这话,但此刻他的语气却难得的很正经。五条怜有点意外,一度都忘记战栗了。
“还好吧。”谎话脱口而出,事实迟迟地在事后才补上,“可能……稍微有一点?”
“怕什么?怕遇到危险?”
“是,也不全是。”她耸耸肩膀,像是有点无奈,又像是在试着营造出轻松的氛围,“危不危险的,其实无所谓——闲着没事来恐怖的村庄探险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够可怕的了。我只是担心把自己丢进了险境里,结果还是什么都找不到。这种失落感太不好受了。”
“是嘛。”
按照常理,这时候甚尔总得说点安慰的好听话才对,没想到在这句过分简单的“是嘛”之后,他就不出声了。五条怜猜他词穷了,所以才不知道该怎么应答才好。没关系,她的话语也已经枯竭了,干巴巴地蜷缩在心中,只伴随着心跳一起鼓动。
事实证明,眼下确实是现实没错,而不是什么不切实际的梦境。最好的证据是,「帐」终于迫近,如深黑色的帷幕立在眼前。
靠近了些看,珍珠色的光泽消失了。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也不确定里头究竟藏了什么。
在做完了非常充足的心理准备之后,五条怜才终于鼓起勇气,把手伸进了帐的内部。
第162章 羊头的怪物
把手伸进去,然后手就这么消失在了「帐」的背侧。
“呀——!”
半只手臂都没进去了,五条怜才很迟钝地开始大叫起来。
“冷冰冰的,像水一样!”
如同将手探入一池死水之中,明显能感觉到阻力,还有荡起的涟漪拍打在自己的指尖。
几乎把整只手臂都伸进去了,五条怜还是没感觉到这层“水”的尽头在何处。
不会没有尽头吧,那岂不是很糟糕?
“至少「帐」没有拒绝你的进入。”甚尔这话说得倒是挺像安慰的。
五条怜扯扯嘴角,很勉强地笑了一下,拉着他的手,硬是要让他先进去。
“你是保镖嘛!”她必须重申这一点。
“我的保镖费?”他也必须提醒这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
五条怜推着他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