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忙脚乱如同做贼般的行径让甚尔笑到要拍桌子。
“好喝吗?”他充满恶意地问她。
“呃——”五条怜甚至不想砸吧嘴,更加不打算再好好品味,只想说,“很微妙的味道。”
“好的微妙还是坏的微妙?”
“这么好奇的话,你也来尝尝看?”
“不了。”
甚尔送上算不上婉拒的拒绝,一点都不打算进行新的尝试。在他看来,充满碳酸气泡的可乐已经足够好了。
可以看出来,这杯酒确实不够美味。五条怜完全没有心思细细品尝,而是很俗气地大口猛灌。
在这杯酒之后,她说话就开始有一点飘忽了,笑声随之提高了八度。“是不是喝得差不多了?”这话也没能来得及说出口,她又扬手把酒保叫过来了。
“请给我一杯长岛冰茶!”
挑战的级别增加了。
甚尔并没有冒出不妙的预感,但在喝完这一杯后,她就开始非要拉着他去驻唱乐队那儿听歌了,一边听还要一边晃脑袋。难道这是什么很摇滚的事情吗?甚尔是不知道,但他能感觉到藏在五条怜胃里的那点酒精都要像碳酸气泡那样浮到头顶上了。
她明显醉了很多,会开始傻兮兮乱笑,说话也卡顿得像是机器人。可不能再喝下去了。
还好还好,五条怜自己也不愿意再多喝一杯了。
“回家吧回家吧!”牵着他的手,五条怜蹦跶在绿化带的边缘,“再不回家,你肯定要说我了。”
“我说你干什么?”
就像他不会那么关心她为什么冻得发抖还非要把外套拉链敞开那样——一切都是她的自由嘛,他可不会多事地去干涉。
在外玩闹的一整天,她的卷发早就失去漂亮的弧度了,零散地搭在背后,伴随着她的脚步一晃一晃,仿佛也是具有生命力的什么东西。大概是嫌绿化带的台阶不够有趣了,她忽得跳下来,躺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走了,害得甚尔也不得不停下脚步。
“你要在这里睡觉吗?”甚尔拿她取笑。
被打趣的五条怜本人当然是没有露出笑容,只睁大了眼眸,盯着甚尔,又望望今天纤细的月亮,摇摇头:“我不打算在这里睡。”
“那就快点起来吧。”
“知道啦。”
嘴上说着知道,但她还是一动不动,要不是被甚尔拉着手拽起来,她绝对会在地上躺一整晚的。
而且,就算是站起身来,她还是不安定,不由分说地倒进他的怀里,笑嘻嘻地去蹭他的脸。
“我喜欢甚尔!”然后就开始说这种黏糊糊的话了。
甚尔无话可说,只能拍拍她的后背,希望以此来加速酒精的消磨。
“原来你是喝醉酒之后就会发酒疯的类型啊?”他自言自语,“以后得小心点看着你了。”
“但我还是很厉害的吧——我喝了三杯酒诶!”
“嗯。厉害厉害。”像在哄小孩。
“然后,我啊……”
然后怎样呢?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有恼人的电话打过来了。她满不高兴地撇着嘴,不过倒是很痛快地接起来了。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甚尔没怎么听清,但能看到她的表情瞬间僵住了,酒精带来的迷茫感在那个短暂的刹那消失无踪。
并未对来电的人给出任何回应,她沉默着挂断了电话。
而后又是沉默,长久的沉默,她艰难地动了动唇。
“听说,家主要死了。”
微弱的声音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也难怪甚尔的回应是过分简单的“是嘛”。
刚才,是五条悟打来了电话,说家主在祓除事件中遇袭,大概命不久矣。
说了这些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他并没有明说。可能是纯粹地想要知会她一声,又或者是盼着她回去一次吧。
无论是出于怎样的理由,五条怜都不知道了。总之酒醒了大半,只余下玛格丽特难喝的味道还留在舌尖。无言着走回家,依然感觉自己好像还没有回过神来。
其实,依旧可以让自己沉浸在酒精的醉意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昏昏沉沉的感觉攫取所有的意识。如此一来,就能够在跨过玄关的那一刻就抱住甚尔,无所谓地亲吻他,任由他的手探向深处,就连紧张的战栗仿佛也将融化,放任他吻掉自己的眼泪,说她是好孩子。
当潮汐一波接着一波拂过身躯时,她又忍不住想起家主即将传来的死讯了。
那家伙,真的要死了啊……难以置信。
虽然也不觉得他会长命百岁,但居然现在就要死了,好像有点太早了吧,算是活该吗?
在生命最初的起点思索着某人的死亡,怀揣着这些念头的自己也足够叫人难以置信的。
感觉到甚尔拂过脸庞,昏暗中他的表情看起来并不那么愉快。他生气了,但有什么好生气的?
“你不专心。”
好嘛,这确实是挺让人不爽的。
五条怜无法否认这一点,不过谎话还是很轻巧地说出口了。
“我没有。”
“骗子。”
他猛地刺进深处,她几乎无法喘息。
“别去想马上就要死的家伙。你只能想着我。”
五条怜想笑:“又嫉妒啦?”
“是为了你好。”
“好吧。”
既然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那就全心全意地接受他的建议,将自己彻底放逐到潮水之中吧。
第158章 竖起中指
醒来时,甚尔躺在身边,小小的铃兰花束摆在床头柜上,还没有插进花瓶里。
五条怜坐起来,约莫花了五分钟才回想起昨天发生了什么。
首先,去约会了。虽然不那么少女漫画般青涩的约会,但也足够有趣的。
然后喝了酒,从低度数的莫吉托喝到颇具挑战性的玛格丽特最后到非常夸张的长岛冰茶,喝到整个人飘飘忽忽。
再然后撒酒疯,躺在地上不肯起来。接到五条悟的电话是在这之前还是之后?想不起来了。
再之后的事情也有些朦朦胧胧的,但至少知道发生了什么。五条怜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只对甚尔还睡在自己的床上这件事感到困惑。
虽然是双人床没错,但是枕头只摆了一个。甚尔倒是大方地没有和她抢夺这唯一的一个枕头——当然了,这种行为也没什么好称之为“大方”就是了。
于是,没有了枕头的甚尔先生看起来委屈吧啦地缩在床的另一侧,脑袋歪斜地靠在床垫上,看起来非常像是十九世纪因瘟疫而亡的可怜小孩,要不是听到了他的呼吸声,她真的要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了。
就这么盯了一小会儿,甚尔醒过来了,很烦恼地蹙着眉头,伸手过来要搂她,可五条怜一动不动的,害他的亲昵动作也这么僵在了原地。
“干嘛?”他看起来很谨慎,“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淡?”
“我很冷淡吗?没有吧。”五条怜用手托着下巴,闷闷地说,“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睡在我的床上。”
“不可以吗?”
“倒不是不可以啦……我只是以为你干完该干的事情之后就会回房间睡觉去的,而不是挤兑我的睡眠空间。”
甚尔板起面孔,一时沉默无言了。
他这辈子还没听过这么不含情义的发言。
“知道吗,你现在就像个不负责任的烂女人一样。”
五条怜笑嘻嘻,完全不觉得害臊:“烂女人不也挺好的?”
“不好。”
拽着她的手腕,甚尔硬是把她拉到了怀里,炽热的温度再度贴到耳边,似乎听到了他的心跳声,是很沉稳的声响。
“约会,开心吗?”他问。
“嗯。蛮开心的。”她忍不住笑了,“可以多来几次哦。”
“家主死了,这也挺让人开心的吧。”
“这个嘛——”
……原来他知道呀。
五条怜完全忘记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把这个不算秘密的秘密透露出来的了,但这毕竟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所以就算被他知道了也没关系。
“寿终正寝了吗?如果是这样,会很气人的。”
“他还没到寿终正寝的年纪呢。不过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几岁就是了。”
可能四十多岁,也可能五十多岁。他的形象伴随着自己的年岁增长逐渐在逐渐淡化而非老去,能想到的那个男人始终是很冷漠的样子,唯一清晰的是他们的眼睛长得很像,都是深蓝色的。
就是这样的男人,马上就要死去了,听说是被咒灵一击击穿,已然命不久矣。
到底是怎样的咒灵能够杀死五条家的家主呢?她没有问,其实对这个问题也不那么关心。
家主死去之后,就该由阿悟承担起这个重则了吧?想象不出他身居高位的模样,在她心里他依然是那个有点烦人的哥哥。
死了……真的要死了呀?
那个男人给予了她名字,也决定了她的命运,其中附带了很多的痛苦,而这些没一个是好的。她理所应当地恨他,只是这份恨意走到尽头,不知怎么,扭曲成了一种很诡异的情感,当然无法被称之为爱,也不是扭曲的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