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楷体

第95章

作者:枫眷字数:3340更新时间:2025-04-01 09:33:14
  手握此记档,江映华看的心惊胆寒。一条条过往铺陈纸笔,如嘉义侯和永王这等王侯的陨落,从始至终,不过寥寥数笔。此人,只是嘉陵王数名得力细作中的一人罢了,竟都替人做下许多有损社稷的大事。
  即便今时得了证据,可忠臣蒙冤枉死已成事实;永王被人挑拨煽动,踏入歧途,子嗣皆亡,臭名长存亦是定局。嘉陵王步步为营的铲除所有潜在的祸患,或许下一个目标,本该是江映华的。若颜皖知当真投效,嘉陵王距离大计功成,只在咫尺。
  官员供词与物证在手,江映华已经着手安排生擒嘉陵王的计谋。只待颜皖知归来,陛下将地方政务安排理顺,嘉陵王的势力,就可以被一举拔除。
  这一等,便是足足五十日。
  一行人归来时,正值三月下旬,芳菲零落,柳絮飘摇。京中恰似偌大平湖,表面涟漪渺渺,内里暗潮滔滔。
  新岁以来,地方有三处州府的主官大规模调动,新官上任三把火,收权柄治乱政。旧日官员被召回京,名为问责,实际耳提面命,又被调派他处。地方官无调遣一生不得离开治下,能得见天颜,是莫大的荣宠。
  陛下这一出玩儿的高妙,官员年初调动是寻常,新官立威拢权是无奈,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而得了圣恩的旧人明贬暗升,授以机宜,自然肝脑涂地。
  颜皖知和赢枫带着与西凉合盟的国书归来,嘉陵王数年布局的内外两条防线土崩瓦解。唯独北境参不透端倪,但吴冬青镇守振威军,江映华最是清楚边军和主将的才干,倒也不惧。收网的时机终于到了。
  使团入凉,曾多日毫无进展。江映华心下狐疑,又赌气不愿见颜皖知,便去找了赢枫讨说法。赢枫只道,颜皖知央求她相帮,私下会晤了凉国的几个官吏,至于聊了什么,她不得而知。不过归来时,西凉主动交出了那个络腮胡子的将军,颜皖知归途半路审过,便将人处死了。
  江映华闻言,冷嗤一声,送了赢枫一个怨怼的白眼,拂袖便走,直奔承明殿。
  入了大殿,陛下见人气呼呼的,便出言调侃:“两个月了,气性不消关起门去闹,别再朕跟前碍眼。”
  “臣来是想问问陛下,颜皖知可曾给您供词?”江映华躬身一礼,尽力让自己的话音柔和。
  “给了,你是为这事儿来的?”陛下抬起眼睑瞥了她一眼,倒是有些意外。
  “臣斗胆,求陛下成全她,为莫侯昭雪。”江映华撩袍跪地,正色道,“臣知晓此请事涉皇考颜面,或让您为难,但昭雪旧怨,利于民心归附,亦是揭露嘉陵王罪状的关键。于情于理,皇考在天有灵,都会体谅的。”
  “起来吧,朕本就答应过她,如今权当兑现了这个承诺,何须你替她求?至于她的安排,门下侍中一直空悬,先让她从门下侍郎做起,日后提上去吧。
  此诏已拟好,中书令用印后,直发门下,嘉义侯的沉冤便了了。只此诏出,你的缉捕令也得一并下了,免得嘉陵王逃之夭夭。”陛下取出一份提前写好的诏书,走上前递给了江映华。
  江映华明白,这是把主动权交给了自己,几时用印颁诏,几时拿人。既如此,何不演上一出她与颜皖知不睦的戏码,先麻痹一下贼人呢?
  第77章 力挽狂澜
  春日傍晚的清风习习, 绮丽多姿的云霞漫天,绯红的金乌垂落在七彩云霭深处,似宿醉痴缠梦幻的粉黛佳人。
  江映华将诏书藏在衣袖中, 沿着冗长的宫道回了广元殿。方踏入宫门, 只见一纤瘦丽影稳立庭院的海棠花树下, 一身淡青色衣裙, 一珍珠步摇在侧, 松松的挽了个堕马髻,披帛伴着春风自在飘摇。海棠花瓣凌落在那人的肩头,残阳的光晕拢在周身的环佩上, 如谪仙抵凡尘。
  美则美矣, 外表清雅婉约, 内里固执气人。江映华板了脸, 嗔怪道:“哪个不长眼的乱放人进来,轰出去!”
  随侍不明所以,昔日不知颜皖知身份,只见自家主子处处回护,日日留在殿内;今时人变得尊贵, 来了此处反倒要被赶出去了?
  颜皖知今日不知花了怎样的心思,面颊上施了极淡的脂粉,眉目似远山青黛, 自带三分柔情, 楚楚袅袅的, 连身上的熏香都带着迷醉的气息。娇而不媚,精致而不造作。
  可惜啊, 江映华不领情,开口便赶人, 步子不停的往前走,回荡在庭院中的,是“嘭”的一声巨大的关门声。众人连同颜皖知在内,皆是心尖一颤,侍卫们害怕,拱手道:“郡主还是请回吧。”
  颜皖知真成了丈二的和尚,一番心思如东流之水,皆是入海无痕,白折腾了。这人的气性几时这般大了,两个月不见,回来就要甩脸子。
  她本当江映华小打小闹,有些失落的灰溜溜离去,等着人消气。可她等来的,是禁军围了她的殿阁。翌日的小朝议,便有言官弹劾,河阳郡主入凉谈判,曾与使团脱离音讯数日,该当彻查。陛下大手一挥便允准,颜皖知直接被“请”进了掖庭狱。
  没人来查她,没人来审她,倒是日日酒肉不断。那日听得关她的缘由,颜皖知便已经了然,做戏做全套,江映华真狠,都不提前知会她一声,这也算是公报私仇了。
  大半个月过去,此间消息传扬出去许久,被人添油加醋的,说得好似大楚与西凉刚刚达成的合约岌岌可危。江映华故意遣人放风,让人造谣执掌中书的昭王与陛下政见相左,朝中乌烟瘴气,内斗不止,众人皆以为,西凉郡主该是命悬一线。
  风言风语愈发邪乎,远在豫州深山里的嘉陵王本将信将疑,可天长日久的,他真当江映华是个骄横的纨绔,中了他先前的离间之计,一对儿深情鸳鸯为了家国大义反目成仇了。是以他再次蠢蠢欲动的派亲信往西凉探听虚实,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来。
  江映华本还摸不到他藏身的具体位置,只囫囵知晓个大概。接连十余日豫州的一处道观里,频繁有陌生的人进进出出,吸引了秘司的注意,暗中监视,顺藤摸瓜,直到派出去的探子紧跟细作一路西行,才确定了此处是贼人的老巢。
  江映华得到消息后,秘密调集了三千兵马分了数批入境,将人围了个严丝合缝。布局妥当后,她才志得意满的去了掖庭狱,看那肥了一圈儿的白嫩仓鼠——颜皖知。
  “郡主的心胸当真宽广,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里胃口还能如此好,将自己喂了个珠圆玉润,下颌丰满。”江映华立在栏杆外,抬手摆弄着钥匙,甚是畅快的出言调侃。
  “有些人狭隘阴损,小肚鸡肠,为了互相中和,我只得大度一些。况且若她存心难为我,我偏不叫人如愿。”颜皖知盘腿坐着,一边是茶盏,一边是名帖,手握毛笔临摹,真是自在安闲。
  江映华一把将钥匙顺着缝隙丢向了颜皖知的额头处,没好气的道:“滚出来,两刻后换了朝服,随我上朝去,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颜皖知闪身便躲,气呼呼的剜了江映华一眼,“戳瞎了你得照顾我一辈子,没轻没重的。”嘴上虽是抱怨,身子却甚是实诚的捡起钥匙,自己捅开了牢门,闪身便出来了。
  望见不远处婢子捧着的紫色朝服,颜皖知分外诧异,迷茫的望向江映华,“这是何意?我升官了?”
  “瞧你那点儿出息。”江映华抬手戳了戳她的脑门,“左右此处无人,就在这换了吧。一会儿入大殿压着点脑袋,坐牢坐胖了,非让人笑掉大牙。”
  颜皖知翻了个白眼,谁让江映华日日派人送来一堆不重样的吃食,还有人看着她吃。吃得多又不能四下走动,可不都变成了软嘟嘟的肥肉。
  二人一道入殿上朝,朝议上颁布了数道诏敕。一是为嘉义侯阖府昭雪,追赠太尉,追封襄国公;二是进颜皖知为正三品门下侍郎,位列副相;三是为缉捕谋逆乱党嘉陵王及其党羽。三诏齐发,朝野哗然。
  既颠覆了先帝的成断,更颠覆了朝臣对嘉陵王的认知。而一夕间颜皖知拜相,之前的谣言不攻自破,百官上下暗道江映华的手段深沉,俱是胆战心惊。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嘉陵王措手不及。穷途末路的人尚未反应过来如何败在了江映华这个小丫头的手里,朝中兵马早已将人围拢。见大势已去,他还存了侥幸,当御前朱砂的毒未曾被觉察,癫狂的笑着,意图引火自焚。江映华断然不会给人这样的机会,秘司影卫悉数蛰伏在此,从火场中将人生擒,押解回京。
  至于那个供墨的皇商,在缉捕嘉陵王的同时,便已经被秘司监视。等嘉陵王收网,那人也一并被送入了刑部。
  兵不血刃地瓦解了一场潜在的祸乱,江映华正欲松一口气。嘉陵王移送殿前禁卫的当晚,她和颜皖知正在广元殿把酒言欢,忽而,小黄门跌跌撞撞的扑了过来,被殿门磕绊了去,直接趴在地上道:“殿下,陛下急召,您快些随奴前去吧。”
  闻言,江映华与颜皖知对视一眼,手中的酒都洒出了三成,没来由的心慌气短。颜皖知紧紧握着她的手,“我与你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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