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闪着寒光擦着武秀的肩膀过去,往后飞,“咚”的声插到树干中。
短短一个失误的机会,局势瞬间逆转,禁军已经围上前,瑞王救驾的人马紧随其后。
忠义侯再想拉弓射第二箭,却没了机会。
眼前禁军早已冲出山林,步兵手持长矛大盾,齐齐护在了皇上跟长公主身前,将几人护的密不透风。
褚休裴景带来的是步兵,骑兵则绕后包抄了忠义侯的人马。
庆王夹在忠义侯的人手跟禁军之间,呆坐在马背上,无人问他,无人管他,他却吓得眼神呆滞,根本反应不过来怎么回事。
忠义侯不是他的狗吗,褚休跟裴景怎么会带着禁军过来……
所有疑惑到最后只成了一句话:
完了,他彻底完了。
裴景快步朝长公主跑了过去,撞到长公主怀中,伸手用力环住她的肩膀,看她伤口,低低的喊,“姜华。”
武秀微怔,笑着抚摸她后背,“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这点擦伤对她来说都不是事情。
她捧起裴景的脸,见她没掉眼泪才松了口气,哑声说,“不疼。”
裴景疼,疼的低头不敢抬脸看她。
褚休从马背上下来朝两人走过去,不甚自在的扯着里衣衣襟,扇风似的不让衣服太过于贴身,“谁,谁借我个外衫穿呗,我文人脸皮薄,怪不好意思的。”
但凡刚才在场的人都不信“褚休是文人”这话。
他刚才那脚踢的快准狠,直接踢碎了忠义侯的谋反大业,踢出了他自己的前程似锦。
这能是文人踢出来的?!
皇上解开自己身上的明黄色外袍,抛给褚休,“穿吧。”
褚休,“……”
见长公主点头,褚休才战战兢兢披上大了快两圈的衣服,快步往前双手捧着虎符,递还给皇上:
“康王在京中察觉到侯府不对劲,怕侯府主人萧锦衣有不臣之心,奈何他困于轮椅中无法骑马前来,特托我跟驸马裴景持虎符调禁军前来救驾。”
皇上抬手虚扶褚休,接过虎符握在掌心里,看向远处被禁军拿下的萧锦衣,“把他压去行宫。”
他看向迟来半步的瑞王,以及所有人,“莫要惊动营帐那边,比试该怎么进行就怎么进行,我回去换身衣服就回大营,不能让萧锦衣一人,毁了这届武进士们的前途跟抱负。”
听到皇上这么说,所有人看向萧锦衣。
他是真该死啊,那些武进士也是他的“门生”,考试时见到他犹如文人见到龚大学士,眼里的钦佩的向往他都看不见吗?
他亲手“扶”他们上了青云路,今日又要亲手“毁”了他们的一腔热血跟武人士气。以自己为例给这届武生做个极错的示范!
萧锦衣则笑着,眉眼颓然,手脚被人扣上沉重镣铐扯着往前走。
可他挺直腰背依旧高高的抬起头颅,站在了皇上面前。
他悔吗,他不悔,他只恨自己败了而已,却从不后悔做过的所有事情。
成王败寇,他认了。
这样死总好过于被人卸掉牙齿爪子,看人脸色摇尾乞怜的好。
萧锦衣看向眼前的好友兼皇上,以为他会对自己露出奚落讥讽的神情,谁知对方走到他面前,只是缓缓摇头,眼底的失望难过几乎要将人淹没溺死。
萧锦衣怔在原地,表情茫然空白,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一言未发转身离开。
今日闹剧到此收尾。
后山的事情前面大营里的文武群臣们都不知道,更不知道禁军悄悄的来悄悄的退,全都守在了行宫那边。
忠义侯的人马在禁军抵达后都下马跪下放下弓箭不做抵抗,如今被收押等候处罚。他们也是听令行事,有错,但不至死。
庆王被禁军连同萧锦衣一起带走,先关在行宫里,等今日秋猎结束再审。
倒是褚休裴景……
皇上扭头看两人,“来都来了,玩玩再回去吧。”
他像个慈爱的长者,让人给褚休把衣服捡回来换回来,着褚休跟驸马和长公主一起回大营。
皇上先走,武秀落后两步,没急着上马,而是侧眸看褚休,皱眉询问,“你习过武?”
褚休摇头,脚勾地上小石头,挑起来踢两下,再转身飞踢,将石头朝树上踢去,“蹴鞠。”
褚休反手指自己,“我可是高手。”
裴景点头给她作证,“无名书院里所有的人都踢不过她。”
武秀看向褚休,顿了顿,笑了。
她差不多能猜到小念儿喜欢褚休的原因。
因为这人只要站在阳光下就像是得了太阳偏爱,所有光芒似乎都落在她身上,让人移不开眼。
就如刚才枣红衣服裹着盔踢到空中一样,那耀眼的颜色几乎与日同辉。
被光吸引是人的共性,小念儿怕是最先觉得褚休是光,所以被她吸引。
武秀看向身边的裴景,跟夺目张扬的太阳比起来,她更喜欢温和内敛似玉一般的月亮。
“回去吧。”
武秀翻身上马,裴景褚休随后跟上。
眼见着长公主跟驸马也离开,所有人立马凑上来,都围着褚休看,一路上全在问她刚才那一踢是什么功夫,尤其是瑞王最好奇。
方才众人眼里的褚休神气极了,神兵天降般,在千钧一发之际,用一脚功夫踢碎了忠义侯的大计!
虽说后头有禁军压阵,忠义侯必败,但如果不是褚休踢了那么一脚,皇上跟长公主两个人可能没事,但场上其他人为了护驾一定会用身体去挡那一箭。
褚休坐在马背上,面露微笑高手姿态,“不会武功,只是略懂蹴鞠而已。”
听她在身后“谦虚”,裴景伸手扯长公主衣袖,示意她扭头朝后看。
武秀疑惑,“?”
褚休到底年少,出了风头得意一会儿也无妨,何况该她得瑟。
裴景憋笑摇头,红红的眼尾带出笑,示意长公主看褚休的脚。
褚休脚疼的恨不得抱起来对嘴吹,但一群人围着她,她丝毫不提脚的事情。
那可是坚硬的盔啊,绑了衣服只是怕它滑而已,又起不到别的作用。
用尽全力一脚踢过去,谁踢谁脚背疼。
但她刚出了风头,疼死也不能说。
武秀别开脸,仰头看天。
裴景探头看她,“没事的殿下,您笑吧,褚休忍着您不用忍着。”
武秀觉得这时候笑褚休不太厚道……
但褚休面上风淡云清实际死忍脚疼的样子,是有点好笑。
很符合她这个年纪这个心性。
第118章
坐在大营这边闲谈喝茶的文武朝臣, 如果不是特别留意的话,根本瞧不见山林深处天空上方的红色烟雾。
听觉稍微敏锐些的,可能听到些许动静, 但秋猎闹出声响本就正常,都没当回事。
只有魏国公在瞧见褚休跟裴景陪同长公主回来后, 本能的直觉是林子里刚才出事了,要不然这两个留守京中的人不会出现在这里。
尤其是褚休下马后走路姿势不对,哪怕装得若无其事,可那右脚脚背根本不敢往下压实, 明显有伤在身。
魏国公连忙上前目露询问。
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长公主不动声色摇头,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魏国公瞬间懂了, 不管出了什么样的大事现在都已经解决, 眼下最要紧的是秋猎比试。
他到底是沉稳老臣, 面上端出笑,神情跟言语都和往常无异, 只是多留个心眼四处观察了一下。
长公主跟瑞王都回来了, 随后皇上也换了身衣服过来, 三人看起来都无恙,唯有长公主肩头衣服被利刃擦破。
武进士们算够了积分也没恋战, 带着猎物陆续回来。世家子弟们不算铩羽而归,最少也猎了只獐子。
香炉里的香渐渐燃尽, 几乎所有出去狩猎的人都回来了,唯独不见忠义侯跟庆王。
魏国公脸上的笑都要绷不住了,心头有个大胆掉脑袋的猜测。
到此刻他还安慰自己,也许忠义侯猎鹿忘了时间, 或者庆王偷懒耍赖不知去哪儿玩了,忠义侯去寻他, 两人这才不见踪影。
香炉旁边有官吏坐在桌子后面记录每个人狩猎所用的时间跟狩到的猎物,然后统计出来报到皇上面前。
前三名里有个武进士狩到梅花鹿,他那一队毫无疑问稳居第一。
尤其是那鹿只伤了腿还活着,更是获得额外加分——
对于不能还击且毫无攻击性的幼小猎物抱有怜悯慈悲心,是杀戮者难得的品质。
日后若是有大战,这类人在战场上不会对百姓滥杀无辜,所以予以褒奖鼓励。
而第二名跟第三名虽没遇到稀少的鹿,但猎到的其他东西加在一起,也有不少分。
后面的世家子弟们像是过来给这场比试凑人数的,猎物打眼扫过就能算出积分,根本不用前后核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