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的年纪不小了,按照先前兽医的说法,它在被领养时就在人类的青年。狗的寿命短暂到难以撞见主人的生死,格蕾塔开始担心S会死掉。她又不想让这个念头在脑袋里打转。因而有一周左右的时间,她拒绝相信S的状态不好,甚至告诉自己它就是在闹情绪。
五条悟约她去过新年的前一天,S没吃晚饭,格蕾塔连夜敲开了兽医的门。
房间里在检查,她在外面握着双手,浑身发冷。医生拉开门,她已经要哭出来,医生却说一切正常。
“你们的生活最近是有什么变化吗?”他问:“可能是不适应,情绪上的问题。”
格蕾塔成为女校老师已有快三个月,S的不舒服是从上个月开始的。在第一个月,它没有任何萎靡的征兆。
格蕾塔摇头。
“你是不是最近很少陪它?”医生又问。
“我带着它一起上班,上课的时候也和它在一起。”
“那或许是你太溺爱它了。”医生说。
房间里,S的耳朵竖了起来。
“就和人一样,在一起呆久了,就会彼此依赖,觉得离不开对方。其中一方的机能,或许会下降。”医生说:“你看看能不能带它去同模拟较多的地方散个步之类的,或许会有缓解。”
格蕾塔照做了。
听了医生的话,她带S去了附近的公园。短短两天,一个周末的时间,S就成了公园里的霸王,大部分人家的狗见了它都会躲得远远的,少数几个从前的BOSS都跟在了它旁边,将它讨好,年轻的小狗们则对S充满崇拜。
S的精神是好了些,但她联系医生,医生说这样其实不好。
“说明你的狗被其他人疏远、讨厌了,它会不自觉地霸凌其他狗。”
“但它状态变好了。”
“我觉得,你还是别带它去狗公园了。”医生说:“或者你考不考虑给它绝育?”
格蕾塔解雇了这个医生,也没再带S去公园。
新年夜来到了。
她在踌躇后还是决定出门,但只是去见个面,说马上就回来。
女孩们坐在餐桌旁大快朵颐,点点头说她们会照顾好狗。
格蕾塔穿着鞋,要和S告别,她叫它,它没有反应。
找了半天都不见它,格蕾塔的第一个念头是又是五条悟干的好事。怀疑间,一个人影已翻上了阳台。
“老师。”五条悟朝她挥了下手。
有一瞬,格蕾塔心惊肉跳。
眼前一幕和她记忆中实在太像。她不知道要如何应对,竟下意识要将他拥抱。
第12章
36
伸出去的手停在了空中,格蕾塔的理智在一瞬间恢复。
她抓住了五条悟的脸:“我的狗呢?”
“啊,狗?”五条悟比了个手势:“就在外面啊。话说,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怎么会在这里。一个地址,很容易就能拿到,房主叫做孔时雨,是谁?”
格蕾塔置若罔闻。
她找到了S,它缩在角落里,好像一直在等着她来。
见到格蕾塔,它从喉咙里发出悠长的呜咽声,听得格蕾塔要落泪。
她捧着S的脸,问它要不要吃东西,S摇头,问它要不要去医院,S蹭她表示拒绝。
格蕾塔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当初她向橙子要那瓶药,就是为了避免眼下这样无法沟通的情况。
“它是不是装的?”五条悟在她身后说。
这一刻,格蕾塔火冒三丈,恨不得直接将他吹出大门,吹到雅尔塔去:“他又不是你!”
“唔嗯,”五条悟拉了下墨镜,左右踱步,忽然说:“我好像来过这里。”
他说完后,声音消失了。
风吹得树叶沙沙响,烟花在空中绽放,S的呜咽,格蕾塔的心跳,万千世界都陷入寂静。
“怎么可能。”格蕾塔说。
她下意识说的话,是最不该说的话。
“是真的,”五条悟为了证明走到她旁边,看着S趴着的地方,手臂滑过空中:“我是受伤了,到这边来躲雨,那天闪电很亮,我白天走的,以前这里种了很多花。”
眼前只有杂草,他所描绘的一切,都在格蕾塔的眼中,熠熠生辉。
她想要告诉他,将这一切说出口。她就能解脱了。这个他和那个他,又会有怎样的差别呢,只要她忘掉从前……格蕾塔感到自己在滑落。
小狗舔了一下她的脸,带着缱绻与爱意,还有一点粗糙的痛苦。
“五条君,你走吧。”格蕾塔抱起她的小狗,头也不回地说:“我说了,我不要和你一起过新年。”
37
橙子从来没说,既定的一定会来到。是她擅自这样认为,觉得只要一直等待着,就能到达终点。
现在格蕾塔知道了,她已经在改变。
那么,她为什么不全都做完。
38
有个男人想买下狱门疆,格蕾塔出现在交易现场,搅碎了她见到的所有。
她寻找着特技咒灵,在夏油杰的拜托下勉强带上了他,她见过的都死了,她没见过的都给了他。
万圣节的游行出了一次安全事故,再也没有举办。
2018年的10月31日,格蕾塔独自一人走在漆黑的隧道里。
地铁呼啸,穿过她的身旁,她靠在墙壁上,看着风将它带走。
这就是结束吗?她问自己。
多少年了,她终于看到了一直等待着的11月的正午太阳,站在一个平和的世界里。
还有最后一件事。
39
格蕾塔去见了天元。
在一个新的世界里,她愈发察觉到她拥有的无所不能。她曾被困在一方天地,在离开小小地笼子后,她的力量下意识地延伸,要牢牢地控制住所有她能去到的地方。
天元是最强,她忍不住想要拥有它。
“我应该杀死你吗?”格蕾塔问。
她站在一片空白里,没有开始,没有结束的地方。
这一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存在并没现身,但对她发出了声音。
“你怎么想?”天元说:“哪怕是天元,也没法看透人心,魔女的心更是难以揣测。”
“我不知道。”格蕾塔说。
“你也能知晓一件事。”那声音忽远忽近:“回去吧,喝下你拥有的唯一的一瓶药。”
格蕾塔笑了出来。她知道,天元不是在说笑。
天元是平衡,它想拥有的只是它自身。因而对任何要伤害它的存在,它都会加以防备。但它不会攻击人,它不会期盼谁的死,正如它不会期盼谁的生。
也就是说,那瓶药会造成转变,只是结果如何,在喝下它之前格蕾塔并不会知道。
那瓶药被放在格蕾塔卧室的地板下,只要吞下去她就能结束这场旅途。
她都快忘了自己最初的心情,不过真是经历了很多,那些没法通过短暂话语诉说的,都已融入了她的生活。
若说有放心不下的,是女孩们吧,但她们都长大,能照顾好自己,而且还和惠有联络,他的父亲。
那个男人其实意外地挺靠谱,不行的话让夏油帮忙看顾她们也不是不行可是,可是……格蕾塔倒在地上,侧躺着身体,看向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