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如故抬头去看他的表情,率先觑到他眉骨,硬朗朗,蓦地看的陈如故有些委屈。声音再轻些,问:“找了我多久?”
他不答,只道:“喝水。”
冲锋衣口袋里装着瓶一百来毫升的水,拧了瓶盖才给陈如故。陈如故小口的抿,见他还又掏了块儿压缩饼干出来,拆包装。陈如故知道他冲锋衣的口袋能装,他再掏什么出来陈如故也不会觉得惊讶了。
饼干递到陈如故嘴边,陈如故摇头,回:“不饿。”
顾山行带着凉气的手从陈如故衣摆下撩进去,摸他瘪瘪的肚皮。陈如故脸红,不知所措的看他。
“吃点,下去还要些时间。”
陈如故呆滞的点头,两人留在原地。顾山行看他小口的咀嚼和吞咽,很斯文,好像喉咙管就那么细,吃不快。他被看的不好意思,径自把咬过半边的饼干喂给顾山行。
先是吃了同一块儿饼干,再然后…
陈如故张大嘴巴被他吻到舌根发麻,才知他并不冷静,装的。得挨了皮肉才显型。
“你刚才…”陈如故欲言又止。
顾山行视线落下来,他刚才对人冷淡了,不够热情了,不像一个异地人重逢该有的反应。顾山行叹了口气,陈如故一脸茫然,直至被打了屁股,巴掌声响亮,才急赧赧的捶他肩膀,简直是在嗔怪:“我这么大人了。”
顾山行拉他的手,走出好远,才说:“下次,不许。”
“不敢了。”陈如故拿眼梢斜他,他视线压过来,陈如故登时攥紧他的手,道:“想你。”
顾山行道:“智齿,拔了?”
陈如故点头。
“我看看。”
手电筒的光自上而下,说是看,手指触的更细致。陈如故下意识的吞咽口水,差点反胃。他手指挺长的。
“那几天正忙。”顾山行向陈如故解释。明明彼此都知道不是有意冷落,却还是要拿出来一遍又一遍的说。顾山行不知道这样的状态还能持续多久,当初还清债务,回到这里,对他而言无异于从头开始。什么东山再起白手起家这类的词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人生词典里了。他不是向上,而是向下。就如同一只火柴的燃烧,是从头开始,一瞬瞬朝下,到最后化作灰烬。陈如故一开始也是支持他的,但人心总归要变。不是软了就是硬了。他不想陈如故跟着他不上不下,这是苛待。归根结底,他还是觉得自己不够好。
“我知道。”陈如故小声,轻轻摩挲他断指上戴的戒指,“我太想你了,不是故意发脾气。你都不跟我说想,你紧张紧张我呀哥哥。”
第53章
顾山行反扣他的手,在山下把他背起,要他抬头看,天宇已经开始一点一点变蓝了。车灯亮起,陈如故在副驾驶缓慢睡着。再睁眼,是在床上,顾山行没在。
学校宿舍床有够窄的,陈如故只记得睡前顾山行在他身后侧着,胳膊横在他腰上,把他罩的远远望去见不着身影。精健的肌肉让他意识挣扎片刻,想爬起来,被顾山行搂的结结实实,说:“睡吧。”
陈如故下床伸了个懒腰,出宿舍找人。学校放假,安安静静的,只有教学楼一旁的借阅室门开着。陈如故靠近,嗅到浓郁的油漆味,皱皱鼻子,在里面作业的顾山行看过来。
他的工装裤上沾着油漆,米白色的墙湿戚戚,人在梯子上,看陈如故的视线格外居高临下。他戴了口罩,余出来的眼睛不加掩饰,好像全身上下的锋芒都汇集于此。陈如故被看的一咯噔,下意识的把手背在身后,绞着。
“不要进来。”顾山行下了梯子,去到门口跟陈如故讲话。
油漆味宛如一池沼泽,他们立在沼泽边缘,没有陷下去。昨夜太晚,没有时间沟通,顾山行脱下手套,看了眼陈如故。陈如故在他沉沉的视线里蹙眉,抢白道:“中午了,我去做饭。”
顾山行微启的唇闭合,鼻腔哼出一个嗯。
陈如故不大会做饭,挂面能熟,青椒鸡蛋的鸡蛋又碎,顾山行回来洗手坐在桌边,拿筷子的一霎,他没出息的紧张。第一口,他巴巴的望,顾山行反应如常,他只好追问:“好吃吗?”
顾山行放下筷子,扫过来,黑黢黢的眼珠好像说了又好像没说。
“练练,下次就…好吃了。”陈如故讪讪自答。
“下午送你回家,等漆上完,我去找你。”顾山行说。
陈如故不愿意,“我就请了7天假。”说这话挺没良心,他俩跟家里公开了,家里人表示支持,陈如故回家的次数还没顾山行跑的次数多。顾山行从没空手上过门,实用主义,次次提的都是吃的用的,临走前又会把家里过一遍,该修修该干干,爽利人,招家长喜欢。
“所以要回去看看。”顾山行抬眼,拿惯主意了,看的陈如故又是心一惊。暗流在他们两人之间涌动,陈如故开始后悔前不久跟他闹脾气。他们似乎需要谈谈。
“知道了。”
下午室外温度蒸腾,疑心以前的夏天从未这么热过,车里空调开的低,陈如故低着头不说话。顾山行比他还沉默。下车前陈如故开口问:“什么时候来接我?”
“明晚上。”顾山行给出最快的时间,陈如故请假这事没跟他商量,他要把手上的活一再压缩,每天都有事情要做,不得闲。
陈如故眨眨眼睛,浓密的睫毛扇起邪似的风,勾着缠着,说:“想亲。”
解了安全带跨过来,挤着,顾山行掐他的腰,被他捧着脸接绵长的吻。起了反应。顾山行偏头避开他的吻,声音有些哑,“好了。”
陈如故轻薄的捏捏他的手,道:“早点来。”
他点头。
陈如故回家以后家里人都吃惊,揶揄:“陈总不忙了?”
陈如故泄下气来,没在顾山行跟前那股讨好劲儿,几乎是灰败的,颓唐道:“他好像要跟我分手。”
黄静没当回事,说:“你们又吵架了?你能不能别这么吓人,前几天山行还来了,没看出来。反倒是你很奇怪。”
陈如故在沙发上坐没坐相,盯着壁挂电视机出神,喃喃自语:“没有,只是他给我这样的感觉。”
顾山行生没生过这样的心陈如故当真不知道,他在这段感情当中过于敏锐,捕捉风吹草动,但这样的情形他也料到过。苦行憎一般,他琢磨不透顾山行的出世观。好像物欲不存在似的。
顾山行说到做到,翌日傍晚他上门,黄静烧了一桌菜,一家四口用完饭,以为要唠家常。顾山行突然开口,有些不好意思,说要带陈如故去市里。黄静了然,年轻人要二人世界。
地毯毛硬又扎,陈如故跪的不舒服,睫毛挂上点点滴滴。顾山行一把将他抓起,暴烈的情感,因为血气翻涌冲撞的血管微微的涨。夏日里的热。
他被钳的难以挣扎,煞风景的掉下生理泪水,滑过顾山行的耳垂,水珠粘在耳廓,生出一种不适。
“陈如故。”顾山行叫他名字。
陈如故说:“有。”
“哭什么?”
陈如故神经质的问:“不分手行吗?”
顾山行怔住,他话问得没来由,但一切又有迹可循。这一年,大抵是见面的次数在减少,陈如故尚未习惯。恍恍惚惚生出顾山行在躲避他的疑虑。去年他生日,顾山行记得,礼物很用心,陈如故开开心心,没想到他会在最后问,说礼物不贵,你会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