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楷体

第121章

作者:晁舟字数:2968更新时间:2025-02-08 10:39:05
  
  靳向东低下头,到她身旁坐下,“奶奶,从没有的事。”
  澄明灯火里,沈嘉珍怎么会瞧不清他眼底藏着些什么,她抬手去握靳向东手背,泛着刺骨凉意。
  “你以为不回家,祖母就不知道你过得不好了?你这场风寒,刚有好转就又反覆,一个月过去,到现在也没养回来。到底病的是人,还是你的心呐。”沈嘉珍于心不忍再去斥他,松了他体温泛凉的手,静气一叹:“阿东,睇好自己。”
  他抿唇:“孙子不孝,又让您担心了。”
  “阿东,”老人家垂了眼帘,沉默一刻,方问他:“你是不是不明白,为什么祖母要拦你追问你爸爸?”
  他答得滴水不漏,“您都是为我好,我心里明白。”
  “我都听出来了,你为了她,还是跟家里人有怨气的。”沈嘉珍打量他此时神情,叹一声:“你不必多解释,我怎么会不了解自己孙子。阿东,奶奶也不会因为你父亲的问题和错误,而去苛责你,去要求你对他如何。”
  “父为子纲,父不慈,子奔他乡。仲琨他的确是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表率,祖母年纪大了,偶尔也会眼睛看不清,心里却是看得清的。父子间的矛盾,都由你们自己解决,我带你回京市时,就说过,我不管这事。”
  靳向东低下视线,唇色泛白。
  “我是为了你,阿东。”老太太敛去面上淡淡笑意,正色谛视着他,说:“你知道她在有些事上没有对你说实话,她心里藏着事,但你不去查。你是信她有一日会为你诚至金开,亲自告诉你她的所有,你才不去查的。现在,旁人要拿她在你面前议论几句,你这就坚持不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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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雪松园出来,靳向东步履不停,一路向西边走,途径一处院墙,他忽又顿了步子。
  白墙黛瓦的一隅里,种着一盆百年老桩绿梅,夜里灯暗,只隐隐见得那么一株花开。
  他还记得去年这盆梅花是死了的。当时要命人丢了,是沈嘉珍说着再放一放再养一养,一直到今日,他复又望见,那梅花竟又死而复生了。
  头顶是这间宅子框得四四方方的一片无垠之夜。
  靳向东敛了眼睑,继续往前走,从西门出来,他的车停在巷口。
  京城正月的夜里,温度不比港府,低至零下,冻风几近穿透人体骨缝中。他这一场反反覆覆的高热病难以痊愈,也不怕复发,不上车,清落挺拔的一道身姿立在车前,终于点燃了那支拨起又落的烟。
  浓的一一缕缕雾气糅合着烟丝,从他漆沉瞳仁里缭浮而去。
  月色照亮着旁边干枯枝头,靳向东解开手机屏幕,接了一通香港来电,不过几十秒,同他汇报一件事。
  挂去电话,他没立刻熄掉屏幕,转而点开通讯录,视线落锁在那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上。
  他深深呼了口气,垂落下去的另一只手中紧攥着的,是两封利是。
  那是他祖母今夜给的,一封是他的,另一封却在这一刻不知该何去何从,交由谁手中。
  第56章 56# 赠与书【已替换】
  旧历二月初十, 迟漪拿到了第一笔兼职工资,是在一间私企做法语翻译助理,与此同时, 她那张卡里又退回来一笔汇款。
  七万整港币。
  正好是赔给靳知恒的那笔。
  去年夏,她补过身份证, 把所有证件都换过一遍,通讯录里也就没有靳知恒的号码了。汇款卡号也是几经波折联系上那晚聚餐的一位文院学长, 才拿到的。
  迟漪原是想着能与人划清界限,钱货两讫的。
  为难之际,靳知恒又主动联系上她,约上周末晚到中环一间高级餐厅吃顿便饭。
  锦衣玉食的公子哥, 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 也许就是一杯冰美式了。
  才能这么轻巧的, 把一间随随便便几个菜就几千港币的高级餐厅,和便饭两个字连在一起。
  迟漪盯着卡里数字, 咬咬牙, 就当是从他修车费里扣了。
  周末晚,迟漪打车到中环, 订的是一间叫橘山的高级日料馆。
  确认完预约人,服务生带她前往包间, 推开移门, 迟漪绕过一扇屏风, 进去。
  靳知恒正低头品着清茶,抬眼见人来,还是那副玩世不恭t的风流模样,同她招手示意:“还以为我请不动你的。”
  “那你还请。”
  “不是知道你肯定想立马还清那笔钱吗。”被她呛声,靳知恒现在也不那么恼了, 反而主动给她添茶,“那钱还不够我一天开销的,真不用你还了。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靳家怎么落魄了。”
  话头一顿,靳知恒并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尴尬,低了音量又解释:“就算是欠你的,我替人还一点。”
  迟漪下意识就想冷呵一声,是服务员先一秒推开那移门,走过来布菜,日式料理是一道一道的上菜,为了保证口感鲜美。
  第一道是芦丁鸡蛋做的茶碗蒸,依次便是一道接一道的海鲜刺身。
  迟漪抬眼瞥面前男人,总觉得他是故意挑这餐厅。
  靳知恒倒是吃得津津有味,一席晚餐用了近两个小时,结束时,慢条斯理地用毛巾擦了擦手指,还问她觉得这里口感如何。
  迟漪整晚心思浮着,有些食不知味,冷剐他一眼。
  离开包间,两人前后走在灯光微黄的走廊间,流水声潺潺淌动,她忽停下来,垂着眼眸,终于问出口,“是不是他,已经把钱汇给你了。”
  靳知恒握着手机回消息的动作一僵,那画面大概静止了三五秒,他才回身,谩不经意地笑了:“我看起来是那么不大度的人么?”
  迟漪不回答,仰眸直直盯着他躲闪的眼神。
  靳知恒禁不住这眼神拷问,又或许是觉得再狡辩,也不过是欲盖弥彰,于是点了头默认下来。
  夜雨如丝,他们并肩站在橘山大门的屋檐下。
  靳知恒递她一支烟,嗤道:“Celia,说实话,你除了长得漂亮点,还真是个不得懂得风情的人。有些话,何必要问那么清楚。”
  迟漪低下目光,滑开了火机砂轮,“你不懂,我不怪你。”
  司机到了,靳知恒回头看她,“真不要我送你一程?”
  “不用。”
  她答得干脆利落,那台玛莎拉蒂也不停留,穿过雨幕,汇进了茫茫车流之中。
  迟漪立在檐下,视线穿过一片片繁灯楼宇,落在海岸线那一幢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上,最顶上赫然落着四个熠熠发亮的繁体大字。
  标着,“东寰集团”。
  分开的两个月多里,她用力往前奔跑,以忙碌为借口迫使自己不去想他。
  可一旦得到有关他的蛛丝马迹,心还是跳得那么厉害。
  网约车抵达目的地,迟漪只身走进这场雨里,上了车,阖上双眼。
  白色车身沿着道路往前,一路途径置地广场的十字路口,红绿灯交换,她透过车窗望一眼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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