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机立断,起飞闪人。
今晚的时间似乎流得格外缓慢,躲在地窖的玛蒙如是想着,除非有Xanxus镇场子,否则他绝不会离开安全的藏身地。首领怎么还没回岛上?那两个决斗的疯子孰生孰死?
西西里岛的爱奥尼亚海之上的月光,仿佛比别的月光更白、更美一些。
罗马尼亚的月轮,莫名地黯淡,铁灰的蒙蒙的月辉之下,一切看起来都像裹着一层厚厚的寂静的尘埃。
她举着黄铜蜡烛台,在摇曳的微光里,面迎着无尽头的黑暗,她拾级而下,愈发深入古堡的地下,倾听着地底空间的风鸣声与水滴声,呼吸着闻起来像上千岁的腐旧空气,她感到这一夜,将是极漫长的。
这场游戏早已超出游戏范畴,是她的第二人生。她回想起自己六岁时,一个拥有八分之一罗马尼亚血统的侍女,对她讲起来自那个国度的最广为人知的传说。
当罗马陨落,中世纪降临,黑死病血腥地舞蹈在罗马尼亚的黑土大地之时,人间的第一只吸血鬼从地底抻出了利爪。
彼时只是孩子的她,把从侍女那儿听来的有趣故事分享给了父母,然而父母听后,笑容却不自然了。过了一周,那个侍女被调往她家的一座酒店工作,不再照顾她。她并未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直到她长大后,才发现自己坐拥源自世界各地的收藏,龟岛的羽毛捕梦网,威尼斯的莫瑞塔面具,布鲁日的编织蕾丝毯,却没有一样物品与罗马尼亚相关。她的祖父与双亲都不允许她去那儿,她去过除了那儿之外的每一个欧罗巴国家。
那一封诡奇的书信,背面有一行坐标,将她引到了这座城堡。
鞋尖落在石砖路面,往下终于没有台阶了。
烛光像一粒豆子,照不亮她眼前与背后的巨大黑暗,她感觉黑暗之于她,犹如深海之于蝴蝶。
心脏镇定地跳着,她稳步向前走去。
现在她将解开最后的谜团。
第84章 正文完
黑暗浓稠濡湿得犹如在缓慢蠕动, 空气腐朽潮冷得令她感到自己宛若一具沉睡千年的冰凉死尸。
蜡烛燃尽了,如此极致的漆黑中,她本应该什么也看不清, 可诡奇的是, 越往前走下去, 视力就越明晰起来。
一种莫名的沉重又轻快的感觉充斥着她,未知的长路的尽头,仿佛有什么召唤着她,将她的灵魂向深处拖拽, 将她的躯壳向高处托举,她被那个不详的存在加以了负与正的双重力量, 精神糟透了,可天生病弱的身体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有力。
双眸已变得能明晰视物,正如夜行动物。提裙跨过一洼浅浅的积水时, 素珠看见自己模糊的倒影,只是一眼, 就清晰捕捉到映像——银色的虹膜化为冶艳的红色, 似燃烧得沸腾的鲜血。她看起来陌生得像另一个人, 几乎像另一种生物。
她那令全医学界都毫无头绪、甚至不知如何命名定义的先天恶疾,严重病发时的两个特征,是虹膜发红,与极度渴血。然而她从不曾见自己的眼瞳红到这样的程度, 这必定是由于那个不详的存在影响了她。
史无前例的干渴在身躯里燃烧, 她用尽了意志力, 艰难维持清醒, 手紧紧攥成拳,指甲将掌心刺得渗血, 同时她也庆幸着自己的四周空无一人,否则她或许会将一个活人,连血带肉地撕咬吞食。
猛地,黢黑而巨大的地下空间,亮起了微光。
她的步伐凝住了。
黯淡的猩红的光芒,像一层血一样泼在她白得像大理石的面容,白得像月光的卷发之上。
数以万计的红玫瑰像雨季的真菌,从地底冒出,疯狂滋长,稠密繁芜,挤满漫长的古朴的石头路面的两侧,玫瑰花散发着幽幽的红光,漆黑的藤蔓与叶子在大地上像群蛇般蠕动着,这一幕美艳邪异得宛如一场噩梦。
浓烈而腐烂的血腥味充溢着空气。毋庸置疑的,这些血色的玫瑰,是饱食尸骨的死亡之花。
她继续向前走。
直到高耸的门扉矗立在她前方。
“轰隆——”
门沉沉地开启。
尘埃在血色玫瑰的红光照耀下飞扬。
她遥望着前方。
“我的挚爱,我的玫瑰,欢迎回归我的身边。”
一座庞大如峡谷的殿宇,漆黑的高大而奢美的石质王座之上,陌生的存在面带微笑,白得无机质的脸孔上,一双猩红的、蛇样的竖瞳,凝视着她。
他站起身,优雅地朝她张开修长的臂膀,纯白的卷发在他脑后梳成皎丽的长髻,一袭黑红的华服更衬托得他俊美非凡,像梦境中的中世纪的幻影。
她没有动。
尽管她的头脑仍旧镇定冷静,可她的身体却由于视觉冲击,而陷入极度的生理不适。
她从不曾设想,会遇见一个长得与自己几乎一致的人。
假如她是男性,那么她就会是他的模样。
不。
不是人。
是始祖。
白发红眸的男子已来到她面前,他以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勾着唇盯住她,长长的犬牙落在他殷红的下唇瓣上,长着尖利的黑色指甲的手指,将死尸般的森冷体温传导到她身上。他携带着阴冷而惊骇的死亡气息,像一整片深海似的压住她,她绝无地怯意直视着他,却感到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得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