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人影已消失于他的视线中,打斗着飞去别的地方了,从一处远方传来林木被斩断的响动。
真该远离疯子们,越远越好。但自己又不能让两人之中的任何一人死了,必须得盯着。玛蒙满心嫌弃,动作却迅捷,幻术建构的蛾子被他召唤出来,五只蛾子飞往声源,它们是他的收音设备。
与此同时,他眼尖地看见夜晚的树林的草地上,有什么东西被月光照得闪动。
他从高空飞下来,寻过去探个究竟。
草丛间,是一枚镶嵌着银线刺绣的御守,被保存得妥帖,崭新而精美,却在不久前的战斗中被锐器所割破了。
这枚御守是属于剑士?还是属于幻术师?玛蒙猜不到答案。有太多内情,只有当事者清楚。不过他可以肯定,御守是出自某个女性之手,刺绣也是手工缝制。
确切来说,是那一位被誉为西西里白珍珠的少女。——御守的系带上串着珍珠,成色极美,名贵辉耀,只有她会将如此好的珍珠作为装饰品随意送人。
护身符损坏,这绝非吉兆,不论是对于制作者,还是对于佩戴者。
玛蒙这样想着,伸手拾起御守。
还有一点诧异,因为他不曾料想那位大小姐会亲手制作护身符,送给那两个人之中的一人。看来她与他俩的关系比外人设想的更亲近。
就在此刻,遣出去的飞蛾收音器寻见了两个目标,所在地的声响传入他的耳朵。
玛蒙不认为自己会听见不得了的对话,一代剑帝和幻术师少年并非揣着秘密的那种人。
可在下一秒,他因为入耳的声音而睁大了眼——
武器对撞,利刃锋鸣,气流使得树海哗然似浪涛,少年凉淡的嗓音透着嘲讽:
“有人跟贼一样,偷摸着把自己那点心思藏掖,连把事挑明都不敢,可我就敢。”
“我不仅敢直言,我还敢行动。”
“不论输赢,至少我尝试了追逐她,我也得到了她所给予的、你永远也得不到的奖赏。”
“你这怯懦、妒忌、恼怒、心虚的剑,挥起来真是难看。”
玛蒙听见咔嚓几声,是重剑再一次击碎了长戟。斯库瓦罗怒极反笑,乘胜追击,长剑砍入什么,弗兰发出一声闷哼,听起来伤得不轻,但并不致命。
“你真是白痴到极点了。”一阵大风吹过树林,剑帝沉沉的嗓音伴着哗啦哗啦的叶响,罗刹的低语般令人战栗,“别用你未曾进化过的大脑揣摩我,更别用好似你了解她的语气讲蠢话,你再说下去,我会把你的舌头剁碎。”
“哈哈——”弗兰笑了两声,平平的,却冷得砭骨,“隐秘的病变的疮口被剥开,滋味糟透了吧?队长你真该学着控制你的脸。你到时候可是要去婚礼当致辞嘉宾的,这样的表情会让沢田看穿你的'隐疾'的。”
听着这一切的玛蒙打了个寒颤。
完了……
当斯库瓦罗不再暴怒,沉下嗓音……当弗兰不再平淡,发出笑音……事态就完了……
同事们闹不愉快,他好心想劝架,却不小心撞破了惊天八卦……他不觉得弗兰和斯库瓦罗会允许他们的秘密,被他这个第三人所知晓……他现在开始为自己的安危感到焦虑了。
“你小子的妒火都快烧红你那一对绿油油的发霉眼了。”斯库瓦罗冷冷地笑了,语调充满年长者对于看不清事实的幼稚者的蔑视,“我能作为头等宾客出席她的婚礼,我能在那天邀请她跳一支舞,我能见证她的孩子们的成长……而且远远不止于此,属于她的每一个重要场合,我都将参与其中。”
“从她诞生,到我死亡,我的生命始终是她生命的一部分。我能守在她的身后,我的站位,被她允许,被所有人认可并赞颂。”
“而你,连一封请帖都没收到。你对她说了你那可笑又可鄙的真心话,短暂地得到了她施舍你的青睐,永恒地毁灭了你在她人生里的站位。你不只是被她排除在婚礼之外,她今后将彻底隔绝你,你不可能再次见到她了。”
“人们一定会因为队长你而感动的,为了不被她避开,就死死地按捺着一颗心,扮演兄长,以家人之名,长久地守着她,这种事,实在是——”弗兰一字一句地凉凉道,“让我感到恶心。你以为我不知道么?追逐她是一场豪赌,我再清楚不过了——赢家能采摘她的爱作为桂冠,输家则被她从她的国土永远地流放,再无走近她的可能性。这极危险,可我赌了,而你不敢赌。”
“我没有赌,那又怎样?天真的小子,你我之间的较量,是你惨败了。我能驻守,你被流放。”斯库瓦罗的话语冷诮又悲悯,“对我而言,哪怕是胜算接近零的战斗,仍是非去不可,我会一直挥剑,直到转败为胜。我这辈子只对一个人,不曾交战,直接认输,那个人就是她。从今往后,你和她是陌路人,我却还是她的兄长,这是我用认输换来的另一种胜利。”
玛蒙看不见两个同伴,他想象不到他们是什么表情,通过飞蛾这个媒介,他听见一片沉默迷漫了。
呲啦一声,他耳膜一疼。——旁听对话的飞蛾被消灭了,他被发现了。